冷纯

【旭润】帝心殇28(黑化/囚禁/虐)

一句话简介:天魔大战后,旭凤提着赤霄剑说我都提了二十八章了你当我挂钩呢……




本章食用指南:追不上妻火葬场




感谢上一章打赏大佬:@Winnie @举个梨子  @长青莲寂  @YuNxIAlRX*  @沙雕文学爱好者  @YuNxIAlR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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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过寒潭旁一条枯萎的花径,在碎石铺就的尽头驻足。


  花径的尽头有一座无字碑,以及正在碑前安静跪坐着的女子身影。


  旭凤一眼便认出了她,喊道:“邝露。”


  女子顿了顿,站起身转头漠然地望向他,怀里抱着一坛尚沾着新鲜泥土的深褐酒坛,还未拆封已有青涩的酒香从坛口缝隙里泄出来,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冷清的空气中。


  然而真正吸住他目光的是邝露身后的那一块石碑。


  没有名字,没有生平,没有记事,干干净净,无字无印。


  旭凤紧紧盯着那块碑,心神颤动,下意识地一步一步走到那块碑前,每走一步,神思便恍惚一分,直到被邝露横起手臂拦在离石碑还有一尺的距离。


  邝露抱着酒坛冷冷道:“这是我为君上立的衣冠冢,请你自重。”


  这是她第一次在旭凤面前称润玉为君上,也是第一次不再对旭凤使用敬称,过去有所顾忌,现在的她完成了所有使命,便再也不用虚与委蛇。


  旭凤轻声恳求道:“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他没有强闯,躬身低头,六界之主低三下四地向邝露哀求着。


  “我不摸,只想凑近了瞧一眼。”


  邝露嘴角一撇,语气嘲弄道:“你以前送给君上的三个字,我现在还给你,‘你不配’。”


  一瞬间,旭凤脸色煞白,凤眸深处愣怔了好一会儿。


  你不配。


  他已经记不清到底对润玉说过几次这三个字了。


  在月色昏暗的床帏间,他掐住他的下巴说,杀父弑母之徒,不配提锦觅这二字。


  他剜了他的龙鳞,在他疼得捂着尾巴在地上痉挛抽搐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拒了他用药的请求,说的也是这三个字,你不配。


  现在,这三个字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这里。


  他用无可挽回的代价明白了,从头至尾真正不配的,只有他自己。


  那是一尾极好极好的龙。


  流星璀璨,风光殊绝。


  是他配不上。


  是他对不起。


  是他在凡间历劫时轻许他一生平安喜乐。


  是他转过头又亲手把他推入最黑暗的深渊。


  旭凤不再向前一步,就怔怔地停在了这里,凝视着那座衣冠冢,眼中有痛色,有柔软。


  他问道:“玉儿,有可能回来吗,就像……锦觅那样?”


  伏神阵的那一日历历在目,成了他的梦魇,折磨着他,又在冥冥之中给了他一丝希望。


  也许玉儿也能通过伏神阵找回魂魄呢?


  也许呢?


  “不会的。”邝露立即打碎了他的希冀,冷冷道,“伏神阵是从上清天流传到六界的上古血阵,献祭给伏神阵的魂魄,是无法再通过伏神阵复生的。”


  邝露将他望了一眼,又道:“你当年若肯用看着这衣冠冢眼神里的一半温柔来对待君上,又何至于走到今日这步,君上活着的时候你不知珍惜肆意践踏,如今又何必来对着衣冠冢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只不过是感动了你自己罢了。”


  旭凤哑然。


  半响,才又轻轻问了一句:“他果真回不不来了?”


  邝露捧着酒坛走到旁边的石桌旁放上去,纤细的手指缓缓抚平了酒封上的皱痕,道:“是的,他死了。”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像一捆枯草,没有起伏也没有生机。


  他死了。


  他果真回不来了。


  没有了邝露手臂的遮挡,旭凤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那座衣冠冢,不敢走近,不舍离开。


  “君上留给了我三个锦囊,第一个是为了天下苍生,嘱托我下凡点拨一位道人飞升,第二个锦囊是为了你,里面有一颗忆梦珠,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其实忆梦珠的作用不是帮你恢复记忆,而是把你被摄取到这颗忆梦珠里的记忆还给你。”邝露幻化出一盏酒杯,将酒封拆开,倾酒入杯,“君上布下伏神阵的那日,我去璇玑宫找寻了半天未果,于是打开第二个锦囊,君上让我去九霄云殿用这颗忆梦珠摄去你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我便立即赶过去了,但还是太晚,我到了九霄云殿时,连君上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青梅酒带着涩气的醇香一下子在空气里尽情地铺展开,邝露嗅了嗅,勾起唇角。


  笑意却在目光触及到对面的空座时凝固在脸上。


  她抬起手,拭去脸颊上一滴泪珠,道:“君上给过锦觅选择的,他说,若是锦觅不死,证明锦觅对他尚有一分良知,就把忆梦珠毁了,祝你们二人长长久久琴瑟和鸣,若是锦觅死了,他便不再留情,让我把忆梦珠带到你面前,把过往所有的记忆一并还给你。”


  “你也许还不知道吧,我赶过去的时候,锦觅已经醒了,她知道是谁祭阵复活了她,也知道我摄去了你所有关于君上的记忆。”邝露看到旭凤错愕震惊的神情,觉得可笑,“她还把君上的那块逆鳞藏在袖中,以为我没发现,还忐忑地问我,记忆有没有摄取干净,千万别留下什么画面之类的引起你的疑心。”


  锦觅把逆鳞漠然地交给岐黄仙官的画面在脑海里显现,旭凤哑声道:“我以为我很了解她,也许我从来没有看清过她。”


  她口口声声说是他用伏神阵复活了她,他相信了便没有追查下去,她当时那么着急地想毁掉那块龙鳞,而他竟然都没有想到问清楚龙鳞的来历。


  一步错,步步皆错。


  他把真正的爱人弃之敝履,把一朵早已面目全非的霜花捧在手心。


  他为了那朵霜花,将润玉囚禁在璇玑宫里折磨了六百年。


  六百年,打折了他的傲骨,踩碎了他的脊梁,把他的自尊碾在了脚底下,将那个皎皎如玉的神,从内而外毁了个干净。


  最后,他躺在他怀里说,他不愿有来世。


  能永远地离开他,他很是欢喜。


  这一幕,这句话,像一把淬了盐水的刀子,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着旭凤的心。


  邝露凝望着杯中的青梅酒,道:“那颗忆梦珠除了你的记忆,还有君上的些许执念在里面,你方才从栖梧宫一路梦游至此,可是进了君上的幻境?”


  “是的。”旭凤的声音愈来愈轻,“我看到了过去的他,从儿时到现在,就像是走过了他的一生。”


  这种感觉,如苦酒入喉,既心醉,又心碎。


  邝露道:“我手里这坛青梅酒,是君上亲手酿的,他说等我归来与我把酒同饮。”


  旭凤听到亲手酿的这四个字心里一恸,又在听到同饮二字时黯淡了眸光。


  日落西沉,晚霞似锦,无字碑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旭凤的脚尖,他抬起头,望着那轮夕阳从天际的云层间一点点沉下去。


  “我在君上殒落的那日一滴泪也没有流,也没有觉得特别哀伤,我甚至还总觉得君上还在璇玑宫等着我,等我完成了所有任务,就在紫藤下与我共饮青梅酒。”邝露看向眼前空荡荡的石凳,凄然道:“可就在我挖出这坛青梅酒的时候,我突然就意识到,他不会在璇玑宫等我,不会和我共饮这坛酒,甚至不会再讲一句,邝露,你退下罢。”


  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夕阳的最后一点橙红的轮廓消失在了云层的交界线处,灰暗的夜幕之上,一轮满月散出幽冷的清辉。


  今夜,是人间的中秋节。


  千家万户,红灯盏盏,天界不过人间的节日,但除了月下仙人每逢佳节便要忙得四脚朝天,其他的神仙大多很愿意凑凑这个热闹,有的在仙邸外有样学样地挂上红灯笼,有的干脆结伴下凡尝尝人间的月饼滋味。


  不知是哪座仙府里在举办欢宴,丝弦乐声顺着习习晚风飘渺传来,悠悠荡荡。


  旭凤默默聆听了一会儿,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方才说有三个锦囊,第三个锦囊里是什么?”


  邝露道:“我没打开,第二个锦囊里说第三个锦囊是留给我的礼物,随意什么时候打开,我不舍得打开它,留着它,心里反而有个念想。”


  旭凤叹道:“兴许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邝露收了酒盏拎起酒坛站起来,道:“真正重要的已经失去了,今日就到这里,邝露告辞。”


  旭凤无言地看着邝露抱着酒坛远去了,又望了眼那座无字碑,还是没有走过去。


  邝露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有颜面也没有资格去衣冠冢旁拜祭他。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晚风轻轻拂面,旭凤走向了璇玑宫内殿的方向。


  他推开内殿紧闭的大门,门槛处扬起一股浅浅的灰尘,殿内光线很暗,破损的窗纸被修缮后,连月光都阻隔在了外面。


  手指一点,指尖蹿出几道火光,霎时点燃了案几上的一盏烛台和壁上的几处蜡烛。


  目光在熟悉的器具摆设间一个个地扫过去,旭凤的呼吸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过去的那六百年,他从来没有这样细致地看这屋子里的每一个摆件,每一样陈设,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润玉在这间破败的废殿里生活的好不好,与凡人无异被废去灵脉的身子,是怎么熬过去一个个孤寂的没有炭火的寒冬的。


  润玉就在这儿,一个被天界所有神仙遗忘的角落里,熬了六百年。


  六百年,二十七万九千个日日夜夜,他便任由那尾龙被遗弃在这里,在漫长无垠的冷寂中渐渐耗干了心血和生命。


  旭凤坐到那张床的床边,手掌从床沿缓缓抚摸到床头的雕柱,殿内太冷了,他的掌心都沾上被褥上的湿润潮气。


  手忽然在床柱上顿住。


  他看到了血。


  暗红的血迹在床柱上干涸成一块块或深或浅的印记,床柱的底端有一样看不清形状的东西,他把那样东西拉出来看清后,整只手都开始抖。


  颤栗从手部传至全身,身上的所有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凉却了,冷的彻骨。


  那是一条断掉的玄铁锁链,整个锁链都被血浸透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黑色,在烛火的照耀下呈现出褐红色的粗糙质感,他用手指抹去了最上面一层久远到快要脱落的薄层片时,下面依旧是一层褐红色的陈年血迹。


  抹去一层血迹,还有一层,越往底下血迹越是陈旧,颜色越是暗淡。


  他记起来了,他曾经把润玉拷在床柱上欺侮,却从来没有在事后想过替他把锁链解下来。


  那么多的血,在玄铁锁链上裹了一层又一层,他没有办法想象,润玉是流了多少血,手腕挣扎了多少次,用了多少办法,才把这个玄铁锁链弄断的。


  玄铁锁链是神物,一个灵脉尽废的神,又怎么可能把专门捆仙用的玄铁锁链弄断。


  可润玉做到了。


  他甚至不知道润玉是怎么做到的,只是在几百年后看到了这条断链,上面浸了一层又一层陈年的干涸血迹,他永远也抹不干净的血迹。


  他握紧了那条褐红的断链,捂在心口,鼻子艰难地翕动着喘气,喉咙里陆陆续续地发出泣鸣。


  润玉该有多疼?


  这六百年,玉儿究竟是怎么熬过去的……


  他抹了把脸,猛然抬手掀起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在最下面的床板上,赫然是一大滩血迹。


  润玉流产的那段时间床单被换新过,但是之前的血浸透了床单甚至染到了床板上,所以就算换了床单被褥,床板上的血迹犹在彰示着过往受过的种种伤害与刑罚。


  旭凤恍恍惚惚地站起身,用目光搜寻起殿内其他地方的血迹。


  烛台上有血。


  是他有一回把烛台强制地塞到润玉的下面,撑破肠壁染上的血。


  案几角有血。


  是他有次听到润玉提了锦觅两个字,气急揪住润玉的头发往案几角上撞了好几次,直到把他撞晕了过去,额头破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三个月后他再去时还狰狞地留在润玉的额头上。


  床边的地砖上有血。


  每年到锦觅忌日他便一定会来这儿,丢给润玉一个匕首让他剜自己的鳞,然后把这些鳞片埋到栖梧宫的的殿前祭奠锦觅……


  宫殿的角落处有血。


  后来,润玉被他折磨怕了,竖起耳朵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往角落里缩,低头抱膝瑟瑟发抖也不肯出来,他随意地踢踢他的膝盖都如惊弓之鸟一般恨不得钻到角落的墙缝里……


  璇玑宫的每一处都走遍了,他竟然回忆不出在这宫殿里,他们是否有过温情的时刻。


  也许有的。


  润玉还是夜神的时候,经常在这儿替他疗过伤,他是火系灵力,润玉是水系,替他疗伤的话必须把水系灵力转换成水蒸气再传入他的体内,过程又累又繁琐,可他那时候只想亲近自己的兄长,而且除了父帝母后只有润玉的灵力强悍到足以愈合他的伤口,麻烦父帝母后免不了一通数落教育,于是次次都很开心地捂着伤口向润玉撒娇求治疗。


  润玉从来没有拒绝过,每次都耗费心神灵力将他的伤口恢复如初,有时还幻化出一杯星辉凝露给他喝。


  每次重大节日宴会时润玉才会幻化出献给天帝天后的星辉凝露,其实他在受伤以后喝到的次数比父帝母后多多了。


  旭凤在宫殿里愣了好一会儿。


  他才意识到,原来远远不止血灵子,不止那一半天命仙寿,不止天魔大战时他救自己的那道剑气。


  润玉救过他很多次,替他疗过很多伤。


  只因遇到了一朵霜花,他便全忘了。


  把他的好、他的善、他的爱、他的迁就和宠溺,忘得一干二净。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他再也找不回那个喜欢三天两头跑璇玑宫缠着兄长讲故事的凤凰。


  就像他再也找不回那个幻化出一杯星辉凝露递给他,顺便还刮了刮他的鼻头笑骂一句调皮的润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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